(二)南管唱音──泉州古音
南管唱詞的正音是泉州音。唱南管當然要熟悉泉州音的聲調,使語言與音樂的創造性配合,這是骨譜潤腔的基本原則:「先字後腔,字腔交融」,再「以腔入曲,以腔傳情」,這是欣賞或唱好南管音樂的基本條件。
泉州音是閩南語發展史中最先形成的次方言,它的特色是保留了一些較古的音,是其他次方言(如漳州話、厦門話)所沒有的,或與其他次方言有些微差異。我們必須仔細分辨,才能表現南管的歌唱藝術。
泉州韻母的特色充分表現了南管唱音的歌唱藝術。最重要的是ir( )作為元音與介音。漳州、厦門皆無ir元音,更無ir介音。泉州人說話,幾乎每一、二句就有ir音,如:
「來去(khir3)!」「汝滯在佗(lir2 tua3 tir6 to2 loh8?)
應用在音樂上,以ir來「起音」、「收音」並作襯音來調節字調與音律──讓唱詞明晰──是很自然的事。作為介音──介於聲與韻之間,南管唱法是聲與介音 的結合,叫字頭。(一個完整的韻母是由韻頭、韻腹、韻尾組成,如iau: i 是韻頭,a 是韻腹, u 是韻尾)字頭的拖腔作用,更是決定南管特色的最重要因素。如《彙音妙悟》(1800年,泉州人黃謙編,以下簡稱《妙悟》)雞韻的「雞」音kire1:
〈鼓返五更〉 錦板 五空管 C=1
南管唱詞的內容,大多表達閨中情思,訴情婉轉,故「慢曲」甚多,李漁《閒情偶寄》說:「字頭字尾及餘音,皆為慢曲而設。」南管即善於用字頭ir音拖腔。ir是緊元音,音比較長,氣流也比較強,故適合拖腔,有時甚至拉長十幾拍,如:
〈朝來報喜〉 錦板 五空管 C=1
6 6 6 7 7 7│2 2 6 6 7 │7 7 7 6 6 6│5 66 6 5 3 3│3 (2是高音)
記 當 初tshir 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e
以ir為介音,除了《妙悟》雞韻字外,還有恩irn韻(如慇irn勤khirn5、恩irn、銀girn5)鉤iro韻( 如頭thiro5、偷thiro5、愁tshiro5);此外,不見於《妙悟》的,如攑(舉)、寄、豎(徛)、騎諸字,可能保存較古之音,今泉音kah8、ka3、kha7、kha5,南管唱音則多一介音ir 。又有er( )元音,如《妙悟》生erng韻字,生serng、曾tserng、能lerng5等字;《妙悟》箴erm韻字,如斟tserm、參serm等。收-iak音之字,如色siak、刻khiak、肉hiak諸字,也是泉音特有的, 其產生的軌跡可能是:生erng韻的入聲音為erk,但erk音不夠響亮,中間再加個過渡音a,成為erak,如:刻唱kherak、德唱terak、則唱tserak,今泉音變為iak。
泉州音的字調與音樂的關係最大,是本文討論的重點。泉州聲調如下:
┌──┬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┐
│調類│陰平 陰上 陰去 陰入 陽平 陽上 陽去 陽入│
│調序│ 1 2 3 4 5 6 7 8 │
├──┼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┤
│本調│ 33 55 41 55 24 22 41 24 │
│變調│ 33 24 55 55 22 22 22 22 │
例字 詩 死 四 晰 時 氏 寺 蝕
閩南語一個字有本調與變調之分,本調是原有調值;但如果不在一句或一個詞組的最後音節,往往必須變調。對於本調與變調規則的把握,世代說泉州話的泉州人,雖然不見得了解調值與變調的規則,大概都能夠很好地把握泉州音的規則。但目前在台灣,如果不是說泉州話的人,對南管唱音的調值與變調規則,恐怕很難把握。由骨譜到潤腔──基本旋律加上裝飾音,事實上就是字調與音樂旋律的配合;裝飾音的上行、下行,實與泉州音本調、變調的調值有密切關係。